日期:2016-3-24(原创文章,禁止转载)
麦家:《解密》是我的一次历险攀登 是一种宿命
《解密》在国内知者不多。但我坚信,书像人一样,有自己的命运,命运总的说是公平的。《解密》于我而言,似乎不只是一部小说,而更像一段长达十余年的历史。这段历史本身具有小说的某种特性:曲折、离奇、辛酸、迷离、寻寻觅觅、是是非非、悲悲苦苦,最后总算苦尽甘来,有个完满结局。
过去那么多年,我还清楚记得动笔写《解密》的情景:那是1991年7月,当时我还在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读书,大部分同学都在为即将离校忙碌,我却发神经似地坐下来,准备写一个“大东西”。这就是《解密》的最初。这种不合时宜的鲁莽举动,暗示我将为《解密》付出成倍的时间和心力。但我没想到,最终要用“十余年”来计。十余年已不是一个时间概念,而是一段光阴,一部人生。那些年,我经历的变动之多之大,恐怕不是常人所有。首先从身份上说,我经历了从解放军战士,到武警士兵、到转业军人、到国家干部、到有职无业的闲人等“几重变换”;从居住地说,经历了从北京到南京、到成都、到西藏,又回到成都的“频繁迁居”;从做人的意义上说,又经历了诸多人生大事,比如恋爱、婚姻、生子、贫穷、病痛——有一次,我从双杠上摔下来,居然离瘫痪只剩一步之遥。在经受了长达半年的复杂的治疗和锻炼,最后总算赢得了一个“只是偶有不适”的好下场。总之,我的命运不能给《解密》一个好的机遇和待遇,然后它还我以颜色,让我受尽折磨,似乎也合情理。
因为受尽折磨,我多次打算抛弃它,从六万字的草稿中理出一个两万字的短篇(即《紫密黑密》,发于《前线文艺》1994年春季号),再从十一万字的草稿中整理出一部四万字的中篇(即《陈华南笔记本》,发于《青年文学》1997年9月号),都是我曾经想放弃它的证据。但每一次放弃都不成功,因为它在我心中长得太深了,我已无法将它连根拔起。正如一棵盘根错节的大树,你即使拦腰砍断树干,来年照样生出小树枝,不屈服于死。就这样,《解密》生而死,死而生,生生死死,跌跌撞撞地过来了,其步履是那么蹒跚、难看,但蹒跚中又似乎透露出几分不畏的执拗和蛮劲。我深切地感到,在创作《解密》的过程中,我性情中的所有优点和缺点都被最大地显现了。所以,我几乎固执地认定,这不是一次写作,而是我命运中的一次历险、一次登攀,是我的一种宿命。正因此,我对《解密》情有独钟,它几乎是我青春的全部,我命运的一部分,是我本真本色的苦和乐,也是我不灭的记忆。也正因此,我对《解密》有今天的善终以及给予过我帮助和关爱的家人、朋友、、作家和评论家,甚至部分与我有联系的热心读者,都怀以特别的感动和纪念。
麦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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